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吵架沒和好,就意味著冷戰,接下來的幾天,許淑寧和齊晴雨都沒搭過腔。

兩個人進進出出的當對方不存在,一時之間倒也相安無事,就是心裏怎麽嘀咕的沒人知道。

許淑寧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感覺,但她在家也很被嬌慣,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,一點主動和好的念頭都沒有。

她都這樣,更何況齊晴雨。

齊陽明勸過妹妹兩次,也願意幫忙做個和事佬,但被罵得不輕,只得把這個主意按捺下來。

齊晴雨反正不肯下臺階,心想自己又用不著她。

這話也沒錯,雖說是同住一屋,但人未必是需要交流的,畢竟上工那麽累,下工回來洗漱後就睡,一天就三頓飯和睡覺的時候碰個面。

說真的,能吵起來都算是忙裏偷閑。

許淑寧反正是腳不沾地,被農活和家務砸得昏過頭。

恰逢此時,大隊還有任務,那就是去修水道。

每年大灌溉之前,隊裏都會組織隊員們去清淤泥和疏通。

這活是工分少但管頓飯,甚至夥食還不錯,起碼人人能吃飽。

在糧食緊張的年頭,可見有多累,許淑寧只去一天,肩膀處都磨破皮。

她睡前給自己擦藥,心想還是老人家有見識,老太太臨出門前塞給孫女的一大包藥,下鄉以後幾乎都派上用場。

許淑寧是腰酸背疼的哪哪都不舒服,全靠一個扛字,藥粉撒到傷口處倒吸一口涼氣。

這還不是最難受的,苦的是她睡前泡了杯牛奶。

奶粉是緊俏貨,她攏共小半包,下鄉來一口沒舍得喝。

今天真的是快挺不過去,都忘了睡前不能沾水的事情。

因為起夜麻煩,得走到宿舍外頭去,哪怕就二三十米,那也黑得嚇人,更何況一個小姑娘,就沒有安全的地方。

結果一朝沒顧上。

牛奶是好喝,淩晨的時候卻翻來覆去想上廁所。

許淑寧是憋不住了,咬咬牙抽出床底的柴火。

那是她特意挑來防身的,有大腿那麽粗,給誰來一下都不是鬧著玩的。

帶上它,人的底氣也充足起來,許淑寧揣著手電筒往外走,一顆心砰砰跳,幾步路走得像幾萬公裏,尖叫憋在嗓子裏,被自己腦海裏那些恐怖的畫面差點嚇死,背後有狗追似的趕緊上完回房間。

熟料最嚇人的還在裏面,齊晴雨正坐在床上,一雙眼睛悠悠地看著人。

許淑寧一顆心還沒墜落,那口氣馬上提起來,直接就叫出聲。

動靜雖然不大,也足夠隔壁馬上響應,齊陽明幾乎是撲進來道:“怎麽了怎麽了?”

他動作飛快,險些把許淑寧撞倒,好在她扶著墻,這才幸免於難。

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,齊晴雨昏昏欲睡的腦瓜子才反應過來,跟哥哥搖搖頭沒好氣道:“叫什麽叫!”

許淑寧心想換做是她,只怕叫得比自己更大聲,但三更半夜擾民,到底理虧,因此她訕訕找借口道:“不好意思,我看見蟲子了。”

蟲子?齊陽明一言難盡道:“你打算拿這玩意打?”

許淑寧還拿著柴火棍,趕快藏到身後道:“沒有,我是去廁所了。”

齊陽明前天夜裏還陪妹妹去過一次,心裏覺得她也怪不容易的。

但他總不好說自己陪著人家女孩子去,撓撓頭道:“那,那睡吧。”

男女有別,男知青們都在外面等著,生怕出點什麽事,聽見這話紛紛回屋。

許淑寧更過意不去,鎖好門沈默不言,鉆進被窩裏不開腔,眼淚嘩啦啦往下掉。

她自以為是小聲啜泣,齊晴雨聽得真真的,扭過頭看著墻,惡聲惡氣道:“下次叫我。”

許淑寧楞了一下,吸鼻子大聲說:“謝謝。”

然後淚珠更是憋不回去,打濕半個枕頭,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。

齊晴雨倒是不受影響。

她向來睡眠好,第二天照樣起床。

天不亮,知青宿舍就熱鬧起來。

被關一晚上的雞鴨們出籠,在院子追逐著,按點起來的豬仔哼哼地找飯吃。

知青們幹著自己的活,挑水、劈柴、做飯的有條不紊。

直到一聲開飯,大家才坐下來。

許淑寧先喝菜湯,然後小口地咬著地瓜,心想自己的肩膀是不中用了,幾乎這樣和布料的磨擦都受不了。

她後槽牙緊咬著,知道等一次又一次的結痂就會好。

像她的掌心已經有薄薄的繭,別說用鋤頭和鐮刀,就是徒手幹活都沒關系。

當然,大隊裏本來就沒多少農具,只有壯勞力們才能從倉庫裏領到。

許淑寧下鄉以來幾乎都是靠雙手,但現在看來用手都成問題。

她暗自嘆口氣,雙臂不自然地垂著,誰都知道有問題。

梁孟津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,但還是問道:“沒事吧?”

許淑寧微微搖頭說:“沒事。”

梁孟津不意外她的回答,心想還說自己愛逞強,她其實也不遑多讓。

他道:“還是請假吧。”

知青宿舍是集體戶,按理每戶是出一半人,因此請假並不是大事。

但許淑寧沒有這個念頭,畢竟她過年想回家。

各公社對知青們的管理比較嚴格,生怕他們一去不回,所以隊裏對於開介紹信也有規定,平常表現要好,上工要積極才行。

許淑寧本身就掙不了多少工分,再不老老實實的可不行。

她抱著這個想法,勉強笑笑說:“今天還能上。”

梁孟津也就不好再勸,倒是郭永年道:“有事叫我。”

許淑寧用力點點頭,笑容真心實意很多。

吃完早飯,大家一起出門去。

齊陽明這會才有空問妹妹道:“昨天晚上怎麽回事?”

齊晴雨甩著辮子道:“她不是說看到蟲子了。”

齊陽明又不傻,心想許淑寧可不是這樣大驚小怪的人,她可是那天看到老鼠跑過去,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
哪像自家妹妹,嚷嚷得半個大隊都知道。

他道:“跟你沒關系吧?”

什麽意思啊,齊晴雨不滿地哼一聲說:“講得像我背地裏欺負人一樣。”

那倒不至於,齊陽明對妹妹的個性還是了解的,他道:“你性子烈,沒這個腦子。”

罵人還是誇人,齊晴雨沒好氣給哥哥一肘子說:“你才沒腦子。”

有扭過頭看一眼道:“幸好咱倆是一塊來的。”

不錯啊,大早上的還知道感恩了。

齊陽明都開始懷疑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,說:“我現在覺得是許淑寧給你打壞了。”

瞧不起誰啊,齊晴雨揮揮自己的拳頭說:“我打她才叫綽綽有餘好嗎!”

凈講大話,齊陽明實誠道:“你不如她有勁頭。”

兩個女孩子的體格其實差不多,但人家連抱怨都很少,忍耐性很足。

齊晴雨直接給哥哥一下道:“再講一遍。”

齊陽明無奈地搖搖頭,心想真是慣壞了。

但他確實是幫親不幫理,只叮囑道:“待會躲著點,知道嗎?”

幹活都有偷懶的訣竅,齊晴雨反正就這麽細的胳膊。

她心知自己挑不起大梁,只撿能力內的事情做,反正到時候工分本兄妹倆可以勻。

但許淑寧不行,她必須得自己做夠基礎分,明年才能分足糧。

雖然她還有家裏的補貼,但懂事的孩子都知道父母也不容易,心想還是得努力。

努力的結果,就是第二天她連手都擡不起來,走路都快微微顫顫的。

就這樣子,不知道的以為是第一天上工,想逞能都已經沒辦法,只好無奈請假。

大隊長心裏是不樂意的。

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好好幹活,但也沒辦法,只是琢磨著下一年再分配女知青,他就上公社鬧去。

準確來說,男知青他都不太樂意,目光都恨不得在梁孟津和陳傳文身上戳出窟窿來。

陳傳文是個很會看臉色又能屈能伸的人。

他也要請假的話趕快咽回去,心想怎麽自己不是個女的,滿是遺憾地上工。

但梁孟津完全不一樣,只是暗下決心要進步。

他下鄉就是為了證明自己,一臉雲淡風輕沒什麽大礙的樣子。

但修水道不輕松,光是挑土就要人半條命。

梁孟津也只多撐了兩天就敗下陣來,不得不請假在宿舍休息。

這樣一來,大隊長就不肯再放知青,只給嗷嗷叫的陳傳文換個簡單點的活計。

他心裏不樂意,卻也不敢去跟大隊長叫板,只得每天羨慕地看病號們一眼再出門去。

但病號們,也有他不知道的苦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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